却杉

破镜重圆

请勿上升

00

最动人时光，未必地老天荒。

难忘的，因你太念念，才难忘。

——《罗生门》

01

“王俊凯，再见。”

有些人笑着对你说再见，便是再也不见。

射手座爱一个人时全心全意轰轰烈烈，抽身离去的时候却也同样洒脱，一旦转身，就再不会回头。

徒留习惯了被偏爱的人陷在回忆里，固执地坚守在名为有恃无恐的沼泽地。

共度十年光阴是你，不曾见异思迁是你，爱到全力以赴是你，却不代表余生也是你。

原来没有永不泯灭的际会姻缘。

王俊凯看着茶香氤氲的马克杯。毛尖儿在淡绿色的水面上倔强地浮浮沉沉，明知逃不开既定的结局，却依旧不肯轻易落到杯底。

有些愚蠢，大概像他。曾经他挣扎在浪潮翻涌的深海里，易烊千玺敞开怀抱告诉他自己是岸。

然而现在岸还在，他欣喜地想过去，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燃烧殆尽的火柴。海浪一卷，灰烬也全无踪迹。脚下踩着水而不再有甲板，头顶蓝天依旧但不再有帆。

你仍是岸，我却亲手毁了船。

究其缘由，大抵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。先爱的人是易烊千玺，先告白的人是易烊千玺，默默付出的人是易烊千玺，十年来努力维系的人是易烊千玺——

然而王俊凯却从未想过，先离开的、先放弃的，也是易烊千玺。

王俊凯沉溺在被爱的美好里，忘记了感情原本便像天平也像跷跷板，两个人的付出可以有多有少，爱却是要成正比的。

两颗心在天平的两端，一方身处云端，另一方便注定要落于地面尘土沾身。

“我累了。”易烊千玺笑着说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，断得干干净净。

谁说先爱先输呢，王俊凯想。易烊千玺爱他十二年，暗恋两年，在一起十年，离开时却因倾尽全力努力过而不留遗憾，连带着连留恋也看不出几分。而王俊凯在一起时不觉轰轰烈烈，一方抽身时，才发现生命有了残缺。

狡猾的易烊千玺把自己织进了王俊凯的大脑，一旦王俊凯想要抽丝剥茧忘记他，便不能思考，身体也成了空壳。

王俊凯恨易烊千玺。恨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留下盛大的出场与轨迹，却走得轻描淡写悄无声息。

我曾耿耿于你心六百周。

而现在你的怀抱依然在，双臂却不再为我而张开。

凭什么呢易烊千玺。王俊凯抱着马克杯，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掌心烧成灰烬。

是你肆无忌惮地闯进我的生命，是你说想和我在一起。然而现在说走就走的也是你，凭什么呢。

说好的一辈子，你不能弃我于三分之一。

王俊凯蜷缩在沙发里，把脸埋进臂弯里。

其实他知道答案的。易烊千玺一直都爱他，只是在过去的六百周里，被一点点消磨、丢弃、埋进土里。

于是爱情被掩埋，渐渐死去。

凶手的名字，叫不懂珍惜。

02

易烊千玺拉着行李箱坐上了绿皮火车。

古老的交通工具之所以珍贵，是因为它拥有独一无二的意义。对于易烊千玺来说，就是唤起他遗失已久的率性，重新明白随心所欲的定义，并学着不再过分英勇。

易烊千玺为王俊凯改变了太多。也许终有一天醒来，易烊千玺会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，看到什么是面目全非。潜移默化藏在每一个日升日落，于是某一天当易烊千玺恍惚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时，他终于选择离开。

他曾以为把对方的习惯变成自己的这个过程叫做爱情，后来才发现还有一种更温暖的方式叫做彼此迁就。

只是题目做错了可以划掉更正，但如果感情朝着错误的方向努力了十年，回头望一眼便会明白，不是九头牛或者十头牛就能拉回去的问题。

感情不像数学一样需要老师，不是因为不分对错，而是一切美好的感情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，一旦需要改，就不再是完整的了。

需要努力的爱情不是爱情。真正的爱情是不需要努力的，即使不开口，一个眼神也可以变成最好的告白。

一旦开始努力，就已经不再纯粹。所以易烊千玺错在了开头，也理所当然的没能逃过这结尾。

只是既然当初是他任性地在起跑线上开了发令枪，那么易烊千玺便想再自私一点，句点也由他亲手画上。

直到发生在自己身上，易烊千玺才明白提出分手的人原来也可以爱得更深。强扭的瓜总是不甜的，那么他百般追求来的爱情，大抵对王俊凯来说也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美好吧。也许到现在易烊千玺才敢承认，自己对这段感情从始至终都缺乏信心与安全感。那么如果注定要结束，易烊千玺希望能由自己来开口。那样他至少可以装作坦荡而若无其事地离开，不必经历更多狼狈与难堪。

易烊千玺觉得自己的演技可圈可点。他从王俊凯的眼中，看到了铜墙铁壁般的自己，云淡风轻，从容安然。好像分手对他来说，真的那般轻易，转身时踏出的脚步，真的那般坚定而决绝。

只有易烊千玺自己知道，转身的时候，他的每一个关节与器官都在叫嚣着、不可理喻地背叛他。

他告诉自己不许哭，但眼睛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下雨，每一滴雨水都落在他心上，颗颗滚烫；他告诉自己脊背要挺直，不能露怯，但每一根脊骨都想要擅自扭转，背过身去拥抱他。

但易烊千玺从未奢望过王俊凯的挽留。

“千玺……别走。”

背后响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好似濒临崩溃的震动。十年来易烊千玺从未听过王俊凯这样卑微的乞求。他应该是骄傲的，永远掷地有声，永远目光坚定。

易烊千玺没想到自己的离开会让王俊凯有这般深切的痛楚。只是当王俊凯真的挽留他时，易烊千玺却宁愿王俊凯沉默不语。

大概就像尼采所说，我感到难过，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，而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。

于是易烊千玺再没有回头。

03

咔哒。咔哒。

火车在铁轨上行进时发出的声音是极有规律的，而这种不会变更的声响会从一而终，在人们踏进车厢之后响起，到人们离开站台之前结束。

易烊千玺喜欢火车轨道始终而缓慢的碰撞声响，就好像每一次咔哒声，都能如催眠般，让他安下心来，放下一部分过往。

靠窗的位置永远有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风景。像观赏长廊、画舫、也像倒带的电影。

沿途的窗外，有时候是农田，有时候是村庄。绿水并不是永远伴着红花，连绵不绝的电线杆旁倒是每每簇拥着旺盛的野草。

易烊千玺没什么目的地，说走就走的旅行走到哪算哪。风景看倦了，就看书。王俊凯喜欢热闹，所以易烊千玺也许久不曾记起，自己还有选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、安静看书的爱好。

只是看书也有看书的烦恼。易烊千玺从来不知道专注是这么难的事，每看到一句令人感触颇深的话，易烊千玺的第一反应不是“作者写得真好”，而是“大概便像我和王俊凯”。

他们都喜欢东野圭吾。易烊千玺便鬼使神差地在上火车前，去书店里买了本《宿命》来消磨时间。

他告诉自己，即使易烊千玺不再爱王俊凯，也不妨碍他们依旧喜欢同一个作者、看同一本书。

然后他被自己说服了，并翻开了这本书。

但字里行间总穿插着王俊凯的影子，挥之不去。

**

“我自己也衷心期盼，能够和美佐子心灵相通。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久，这个念头就越强。可是，在这种心情之下，我没有自信能继续保守秘密。我害怕自己可能对她说出一切，以得到解脱。我把房门上锁，并非为了不让她进去，而是为了防止自己逃到她身边。” 

“心门上的锁啊... ...” 

“但生性敏感的她似乎轻易就发现了我的不自然之处。对她，我举双手投降，我是进退两难啊。”说完，晃彦真的微微举起双手。 
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？”勇作问，“不是前进，就是后退，你总得选一个。”

**

易烊千玺选择了后者。

04

王俊凯没有打电话给易烊千玺，也不再遵循以前规律的作息。

曾经他每天都会在八点之前回家，因为他知道家里有一个人在等他。漆黑的夜空里看不到什么星子，却有一盏永远为他而亮的灯。

有时候透过映着暖黄色灯光的窗帘，能看到易烊千玺的侧影。

那影子比光更温柔。

只是现在灯已经熄灭，影子自然也就被杀死。

于是王俊凯也不想回家，四处流连，到处喝酒。

但矛盾的是，他既想通过酒精的麻痹来忘记易烊千玺片刻，又同样渴望利用酒精来制造假象，让他觉得易烊千玺还在他身边。

多可笑啊。明明易烊千玺就是带给他这么多痛苦的罪魁祸首，但易烊千玺却也同样是他的救赎。

最温柔的人也最残忍。

让王俊凯觉得奇怪的事情还有很多。易烊千玺不是空气。但易烊千玺离开了，王俊凯却因此而胸腔发紧。他一边抓着领口的衣襟困难地喘息，一边安静地想，原来易烊千玺还有一个非他不可的朋友，叫氧分子。

易烊千玺带着他的分子朋友走了。

王俊凯眯起眼，无声地笑。

你可真厉害啊。他想。我闭上眼睛却更能看见你，堵住耳朵却更能听清你，放弃你却更想得到你，离开你却更想跟你在一起。

也许啊。

这所有的矛盾背后，都藏着一个“我爱你”。

05

易烊千玺怎么也没有想到，会在出租车上播放的电台节目里听到王俊凯的声音。

“莱纳·里尔克说，被爱意味着被消耗，被染成灰烬，爱则意味着永不枯息的明灯放射光芒。被爱转瞬即逝，爱则是永存不灭。”

“我曾耿耿于你心六百周，以为被爱便是最大的幸福。”

“但在你离开之后，我才发现。爱你才是我余生的全部期许。”

“从此以后，被爱是你的，爱你是我的。抄手是你的，香菜是我的。小狮子是你的，Hello Kitty是我的。前半生的付出是你的，后半生的付出是我的。”

“有你的地方才是家。”

“易烊千玺。”

“你愿意给我一个家吗？”

——End——